中国山水画在中国画坛始终占据着不可替代的位置,他是中国艺术史不断推演发展的产物,经历了兴起与发展,也曾蓬勃与衰败。中国山水画讲究人与自然相容相生的和谐之美,更注重描述境界——境界是超脱世俗的追求,期间蕴含的是作者自身文化修养、艺术水平甚至人生感悟的理解与造诣。“山性即我性,水形即人形”,山水画创造的意境不光是优美的景色、山川的风光,更多的是画家理想境界的追求,或是仙境一般的缥缈神奇,或是悠闲农夫渔樵的隐居之所。对山水画意境的追求,也促使着画家不断的精研艺境,艺境所及,方能意境所及。山水画寄托了画家超脱于繁琐与庸俗社会的心灵归宿——将对生活的感悟寄与山间,将对人生的追求诉诸流水,将心绪化作斜云,将情谊凝练花草。
在中国山水画的众多流派中,“新安画派”是不得不提的一股骨干力量。这些画家或长期身居徽州,或长期旅行黄山,备受明山秀水之薰陶,悟出了山水之精神,其所著山水画以其峻岭奇松、悬崖峭石、疏流寒柯在画坛独树一帜,诞生了弘仁、查士标、孙逸、汪之瑞等多位大家,成为中国绘画史上的高峰。到了近代,新安画派以黄宾虹先生为代表人物,所作重视章法上的虚实、繁简、疏密的统一;用笔如作篆籀,洗练凝重,遒劲有力,在行笔谨严处,有纵横奇峭之趣。所谓“黑、密、厚、重”的画风,正是他显著的特色。2014年5月18日晚7点,中国嘉德2014春季拍卖会上黄宾虹92岁巨制《南高峰小景》以6267.5万元成交,创黄宾虹画作拍卖价格新纪录,也反映了业界对新安画派以及黄氏山水画技法的认可。
大师远去,但是其弘扬下来的新安画派依然人丁兴旺,创作力不减。近年来,尤以山水画擅长的王德才先生渐渐成为新安画派的新一代的代表人物,作品日臻成熟。他幼年学画,2007年定居黄山后先拜师黄宾虹先生后裔黄忠明,研修新安画派传统绘画;同时随徽学大家张脉贤研究学习徽州文化,创建了黄山名人书画院。王德才先生潜心山水画,吸纳徽派文化精髓,以黄山景象为源泉,将徽州文化融入其中,融会贯通,创作了不少经典画作,并渐渐在画坛引领了新安画派的新风尚。他的画作,对于专业的行内人士而言,是一派别有洞天的钻研与学习样本,丰富了创造表达与想象的空间和形态,具有浓郁的“宾虹遗风”。对于旁观者或者说非专业书画爱好者来说,则具有极其勾魂的魅力,能让人眼前一亮甚至沉迷其中。
纵观王德才先生的画作,在继承和发扬新安画派传统技艺的基础上,通过孜孜不倦的研习,尤其进一步融会宾虹先生“千古以来第一用墨大师”的风格,渐渐形成了独具特色的五大创作特征,正推动和引领新安画派不断迈向巅峰。
首先,写意又非意。众多山水画家往往为了追求意境而意境,将本应朴素明了的山水涂抹的崔巍瑰丽,有故弄玄虚之嫌,而往往由于艺境不到或者意境不到,让门外人觉得不知所云无从欣赏只能默然弃之,让门内人觉得矫揉造作其妙莫名——这是很多初学者或者囫囵吞枣者常犯的错误。但是王德才先生的画作让人心生亲切,远观清奇飘渺,细究则全是真真的山水和生活,那一簇簇针叶松林,那一汪汪清澈泉水,那淙淙的瀑布,那袅袅的浮云——全是具象的、有形的存在,不唬人,不造作,真真切切,但是这些真切的物体组合在一起,又是一种清奇飘渺的存在,俨然飘出丝丝的雅韵,沁人心脾。
其次,格局奇伟。宾虹先生山水画作的一大特点即“布局雄伟、不落窠臼”。而王德才先生山水画的格局也别具一格,奇伟瑰丽。山在渺远处,了了几笔,勾勒出轮廓,看似平淡无奇,但是随之眼帘近处的树木簇簇,似乎要伸出画布直抵胸前了。两相之间,是沟壑,是流泉,是花草,是浮云,“荡胸生层云”,格局在不经意间写就了奇伟的场景——远山渺远,尽收眼帘,绿树婆娑,就在身前。这种奇伟的格局没有长时间的锤炼,对场景的收放和凝练,是很难把握的得体幽妙的。
第三,着墨狠辣。这在王德才先生的山水画作里体现的尤为明显,也与宾虹先生“千古以来第一用墨大师”的传承一脉相连。簇簇的浮云,幽幽的远山,用墨来处理实际上是中国山水画的一大特点,一般画家的用墨都是疏漏有序,浓墨一笔出树干,淡淡轻瞄绘枝桠,通过用墨的交叉勾捺来体现立体感,为树木、山石做出区分。但是王德才先生用墨不拘一格,往往是用大大的洇渲来铺磨,浓浓的渲染铺排开来,慢慢分出浓淡,将巨石、山涧、沟壑层层推开——恰如黄宾虹先生所说的“墨点冲破彩色与彩色渗破墨色,感觉不同,前者性和,后者性烈”。这种用墨显示的是画家的自信和手法的纯熟老辣,即所谓着墨狠辣。
第四,用色诡谲。山水画或者以纯墨铺开,用艺写意,偏重勾勒场景渲染骨架,将要表达的意境在黑白相间的从容里娓娓道来;或者以多色点缀,绿色的草木,彩色的花鸟,白云浮水间,黑石卧远山。终究来讲这两种方式都是中国山水画几百年历史积累和沉淀下来的,是纯熟的艺术表现手法。但是王德才先生则出其不意,用色诡谲——淡淡绿植、点点红彩、黑墨衬底之下是一汪浓重的蓝彩。他的很多画作的用色都是这般出人意料,蓝彩勾出的是浮云吗?是或者不是。是湖泊吗?也在两可之间——怪就怪在这么奇怪的用色在他的画作里却显得不突兀,不怪异,与其它墨色完美契合。这是意境所至还是艺境所至呢?可能两者都有吧。宾虹先生的名作《江行图》中展示出来的,亦是这番意境。
最后一点就是留白精妙。可能中国山水画最重要的密码就是留白了,可能一流画家与普通画家的差距就在留白吧。留白也是现代美学里面极为看重的艺术表现形式。正如宾虹先生之言“作画实中求虚,黑中留白,如一灿之光,通室皆明”。他的画作中也多有疏笔勾勒之间的大片留白写就中国画史传奇,无人出其项背。而王德才先生的留白似乎又是一种别致的精妙的留白,他用留白来勾勒瀑布流水,用留白来成就山石树木,立体感极其到位——远处的山涧留白,中间的流水留白,近处的山底留白,疏漏有致。更为精妙的是他的留白与整体布局的留白又不相冲突,流水至山谷,自然飘散——似有还无的意境里面,画中的留白与画外的留白相得益彰,妙不可言。
王德才先生山水画的意境就在这“精诡齐狠妙”之间自然流露,慢慢的弥散开来,营造了似乎渺远又倍感亲切的艺术感觉。乍见精奇似乎古灵精怪,细睹平淡犹若娓娓道来。在飘逸自如的艺境里,写就了不露痕迹的美妙意境——大家之作往往莫不如是。细细品味王德才先生的画作,往往会不可遏制的产生连篇浮想,与很多精妙绝伦的诗作场景默然契合。李白在《蜀道难》中描述的“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在王德才先生的画作里极为常见,这既与新安画派的创作手法一脉相承,也是对宾虹先生山水画特色的继承与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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